〈何東女婿,衛港捐軀〉羅恩惠 20251228

1969年,何東女兒Jean Hotung Gittins (何文姿)撰寫”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一書,由《南華早報》出版。

Billy Gittins生於1897年,畢業於香港大學工程學院,與何東爵士女兒 Jean (何文姿)相戀,雖然面對阻力,兩人終於1929年組織家庭,育有兩名子女。

Jean Hotung Gittins (何文姿)1941年在港大醫學院出任系主任 Dr Gordon King 的秘書,Gordon 是婦產科醫生,太太 Mary 也行醫。眼見局勢緊張,許多外籍人士都有撤退計劃,Mary 決意帶同三名女兒回流澳洲,Billy & Jean卻堅決留下來。

Billy and Jean Gittins (”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圖片

1938年慕尼黑危機後不久,Billy 就認定戰爭不可避免,他主動加入香港義勇軍並對太太說:「我想做好準備,當那一天到來時,只有做好準備,我才能做出有價值的貢獻。」

本來Billy屬意“Field Company Engineers”「野戰工兵連」,欲以工兵的身份入伍。 後來他被調往第四砲兵連,成為守衛「探照燈」的軍士,負責指揮香港海港東入口鯉魚門的一組探照燈。

Billy & Jane的子女Elizabeth及John,分別於1930年及1935年出生。戰爭臨近,五歲的John 時常被支氣管炎困擾。上司Dr Gordon King 的太太Mary 撤退前建議,可以讓Billy的子女同行,並承諾親自照顧。Billy及Jane觀察形勢、權衡厲害後同意了。1941年5月5日,11歲的女兒及5歲的兒子隨同Dr Mary坐船離開香港。

戰爭臨近,年僅11歲及5歲的子女交由Mary醫生帶走(”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圖片)

香港義勇軍 (HVDC) 於1854年成立,本意是輔助英軍防衛。於1941年香港保衛戰中,義勇軍包含多個連隊,有純英籍、蘇格蘭籍和歐亞混血兒等。他們熟悉地形,負責防守黃泥涌峽等關鍵位置。

1941年,香港義勇軍在灣仔修頓球場外步操,他們由多個連隊組成,均視香港為家。(政府檔案處照片)

1941年12月7日下午三時義勇軍召集,Billy隨即報到。臨行前跟太太道別,他以為很快就會再見,沒有想到這是兩人最後的會面。

三天後是Billy生日,Jean往炮兵司令部打電話,期望跟Billy對話。Jean在電話一頭等待良久,Billy 從探照燈機艙跑回司令部接電話,說:「一切都好,很忙。只是食物短缺,沒有補給。」只有幾句話就掛線,他們沒有想到這是兩人最後的對話。 

香港保衛戰戰況慘烈,迎戰的由駐港英軍、英屬印度陸軍及加拿大派來增援的2000名士兵組成,再加上義勇軍絕地頑抗。英軍放棄新界及九龍後,退守香港島,義勇軍堅守赤柱至最後一刻。

何東女婿  衛港捐軀

香港淪陷後Billy 被關進 #深水埗集中營,與家人斷絕聯繫。1943年12月,他與另外500多名戰俘被送到日本做苦工,其後因為痢疾與營養不良極其虛弱。Billy Gittins延至1945年3月肺炎逝世,下葬日本 #橫濱英聯邦陣亡將士墓地。

本來Jean 可以跟隨父親何東往澳門避難,但是愛夫情切的她想到若入住 #赤柱拘留營,或許有機會以「交換戰俘」方式和Billy重會。當行動仍然自由時她先往赤柱營地視察,又天真地想像日軍不會令囚友們受太多苦,吃住條件可能不會太惡劣。

就這樣Jean Gittins主動住進赤柱拘留營,失去三年零八個月的自由。

赤柱拘留營的俘虜。(政府檔案處照片)

Billy父母,Gittins 一家亦遭受沉重打擊。三個女孩的丈夫都是義勇軍,其中兩人Ernest Fincher & Arthur Bliss 在戰鬥中陣亡。Mabel 丈夫George Hall 和Billy一起被關在深水埗戰俘營,Mabel 則帶著三名孩子被關押於赤柱戰俘營。

Gittins 夫婦,即 Jean 的老爺奶奶和兩名守寡的女兒Irene & Phyllis 住在一起。他們決定不被拘禁,和許多住在九龍的人 一樣失去了所有財產。後來,他們去了台灣直到戰爭結束才返回香港。

Gittins夫婦,Billy的父母攝於戰後的1953年。(”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圖片)

Jean在赤柱拘留營用香煙包裝紙寫下種植蕃茄的成果,也記下拘留營每次收取食物的日期及內容。這些生活小節日積月累幫助她記起營內細節,也促使她1982年完成另一本書“Stanley: Behind Barbed Wire”,香港大學出版社出版。

Jean在拘留營記下的種植及收取食物記錄。(”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圖片)

戰爭結束後她無法打聽到Billy消息,只好先往澳洲與子女重聚。在澳洲一段日子以後,她陸續收到跟Billy同被拘留難友的信,其中曾經照顧Billy的 Dr Riley來信,才知道丈夫被疾病折磨,始終不放棄的動力是期待與家人團聚。丈夫在戰爭和戰俘營的重壓下所展現出的沉著勇氣,「將永遠激勵我,也將成為孩子學習的榜樣。」

何東家族女兒出嫁場面壯觀,圖為1929年Billy & Jean結婚時守衛列陣。

“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內容首先在《南華早報》刊登,被廣泛閱讀後結集成書。以何東家族的財富及地位本來沒有必要親自上戰場,但如Billy Gittins及其兩位妹夫都挺身而出加入義勇軍,戰死沙場或在戰俘營受盡虐待。他們的故事應該被記住。

和平後的1946年,殖民地政府將8月30日訂立為「重光紀念日」,紀念光復與犧牲的戰士,定為公眾假期。1997年主權移交,重光紀念日被取消,特區政府訂定9月3日為「抗戰勝利日」,清洗記憶的動機異常明顯。

何東(1862-1956)是香港著名歐亞混血兒,非常富裕的商人及房地產商。照片送給女兒Jean存念。

“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 網上版可供閱讀並下載。Jean Gittins (何文姿)與子女居於澳洲,她另一本相關著作“Stanley: Behind Barbed Wire”早已絕版,google Book可購買電子書。Jean文筆流麗,富有感情,將個人、家庭及時代的患難刻劃入微,令人掩卷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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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tern Windows-Western Skies” 網上版

https://archive.org/details/eastern-windows-western-skies-jean-gittins

“Stanley: Behind Barbed Wire” Google Book

懸劍之下無書可讀 —- 驚見李怡書介節目全部消失  羅恩惠 

今年父親節,小蓓、小蕾分別撰文憶述與父親李怡相處的點滴,情辭懇切,感人至深!閱畢往兩位女兒建立的「李怡紀念網站」瀏覽,赫然發現本來與香港電台《一分鐘閱讀》網頁的連結全部失效(#presenter not found)。再往港台網頁查看,李怡累積了18年,透過大氣電波廣播的4989集聲音及文字檔案全部消失,不知何時被徹底移除了。

李怡紀念網站本來連結上香港電台《一分鐘閱讀》網頁,李怡供稿18年,他的聲音及文字檔案都存放於此。此圖本屬節目宣傳頁,現已消失。

這幾年類似的事件時有發生,但腦袋還是轟隆一聲,細想李怡是在怎樣忙碌的節奏中錄下這些節目的?都說人去留聲,公共廣播機構選擇自我閹割,剷除高質素讀書節目。過程既無人監督亦毋需向聽眾交代。讀書節目內容不敏感,僅是「李怡」兩字被國安法庭點名,後果就是消音。

《一分鐘閱讀》是香港電台長壽節目之一,2003年開播,一星期五天,於早上及黃昏新聞專輯後播出,聽眾遍佈全球。

李怡與香港電台的合作始於80年代,清談節目《南怡本色》(1989、《獅子山下》實況劇〈風風雨雨〉(1992),新聞及評論節目亦都經常找李怡回應時事。不過要承擔一星期五天的讀書節目,對年屆 67歲的評論人並非輕省的事。

《一分鐘閱讀》錄製中,李怡讀部份文稿,監製於控制室聆聽一字一句,間有讀音不純正的都要補錄。(2014年5月29日《消失的檔案》採訪圖片)

推介的書:老少咸宜、雅俗共賞

節目開播,李怡第一集就鼓勵聽眾〈為興趣而閱讀〉,「《一分鐘閱讀》這個節目,主要是跟聽眾談談我最近看了甚麼書,看了之後有甚麼零星感想,有時也會談談一些有關書的訊息。由於電子媒體的高度發展,現在看書的人比之過去是少多了。」為了讓聽眾感到讀書不是難題,李怡錄了幾集容易入口的推介文,例如〈讓書本給自己鬆綁〉。當時正值沙士疫症,他鼓勵讀者〈在家讀書,就是防疫〉,「活動聯絡了46間出版社,提出100種適合此時此刻社會大眾閱讀的好書 。」

除了防疫,也有童趣〈書看書,誰更快樂?〉「書架上住著三本書,最大最厚那本聰明絕頂,還有兩本小書,一本快樂,一本悲傷。…以上是立陶宛繪本作家卡思特提斯的繪本作品《書看書,魚釣魚》的第一段。」生活化題材以外,人生哲理都不缺。例如〈一封動人的信〉,〈人生因逆境而精彩〉,〈真正的對手是自己〉,〈愛是最佳免疫力〉 及〈危機就是轉機〉等等。

流行文學、童話與繪本

讀書節目聽眾來自各個階層,不宜陳義過高。李怡推廣流行讀物,亦肩負推介冷僻題材的責任。他鼓勵不喜歡閱讀的人試讀村上春樹作品,「村上春樹是日本當代作品最暢銷的作家,今年五十四歲,他在八十年代開始出名,一部小說《挪威的森林》,創下四百萬冊的銷量。開始時日本有人認為他寫的不算文學作品,只是流行式寫文學作品,但實際上,他是以一種獨特的形式寫文學作品,他的文學表現手法,是在過去文學作品中從來未被用過的,但非常有吸引力,令人忍不住一直追看下去。」節錄自〈村上春樹的小說〉

《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令人響往,在〈《哈利波特》與童書〉,李怡說:「《哈利波特》是少年兒童書,充滿幻想的動作,不但適合少年兒童去讀,即使成年人也會讀得津津有味。儘管書中的善惡與邪離不開兒童純真世界,對入世較深的人,也許會覺得缺乏深刻的社會意義和哲學意味。但在聲光世界讓許多人已失去閱讀興趣的時代,《哈利波特》系列的出版,至少可以讓人們重拾閱讀的興趣。而當少年人發生閱讀興趣之後,就自然會選擇屬於自己的品味,並發展出判斷力。」

幾米繪本膾炙人口,色彩斑斕。李怡讀過《向左走,向右走》、《聽幾米唱歌》、《月亮忘記了》,在〈聽幾米唱歌〉,李怡認為「幾米的畫像成人童話,簡短的文字則是人生詠嘆調。」有時作者的命運也會令讀者揪心,「幾米很年輕,但幾年前曾患血癌,幾乎送了命,住醫院半年,熬過了,慢慢恢復對人生的信心,幽默感也湧現了,於是畫出一本本充滿人生體味繪本。」

幾米繪本膾炙人口,色彩斑斕,寓意深遠,廣受歡迎。《幾米故事的開始》(左上)談創作及個人病患,是唯一散文結集。

幾米的作品還有《地下鐵》、《布瓜的世界》、《幸運兒》、《我只能為你畫一張小卡片》,其中《幾米故事的開始》談創作的思路與背後故事。後期作品像《星空》及《時光電影院》更有電影感,幕幕都是命運交響曲。李怡形容幾米的故事「不是少年兒童可以了解的。」

親歷文革家庭被迫分離  選書推介重視歷史教訓

李怡與太太梁麗儀,女兒小蕾小蓓中港兩地分隔。文革開始,李怡被指為「特務」,麗儀不肯劃清界線,後來更被懷疑替「特務老公」辦事,被關進集中營。李怡雖然任職左派外圍的上海書局,卻求助無門,亦無法與太太聯繫。只有8歲的小蕾在母親被關期間送飯送水兼洗衣服,小小心靈過早看見成人世界的殘酷。兩姐妹在學校受欺凌,姐妹被迫停學。

李怡從家庭遭遇,回國服務的同學受衝擊及各種渠道認識文革毒害。政治運動滅絕人性,其後60多年寫作,李怡都緊記歷史教訓,揭示真相。他推介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高華的《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就借《一九八四》喬治.奧威爾名言:「誰控制過去,就可以控制將來;誰控制現在,就可以控制過去。」告誡讀者:當權者改寫歷史是常態,需要保持高度警惕。

以銅為鏡 可以正衣冠   以古為鏡 可以知興替

高華使用公開資料,歷時20年寫下《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是一本嚴謹的學術著作,中共黨史研究經典。700多頁史書出版後重印數十次,在大陸被列為禁書。李怡甫讀到就知道其價值:「『紅太陽』提毛澤東,內容是『延安整風運動的來龍去脈』。這本書揭示了中國現代史當中極其重要一頁,對毛澤東如何運用權術,排斥異己,進行群眾運動的『全面整風』,從而在中國共產黨內執掌了絕對權力,有非常真實、具體的敘述。」

2020年2月14日,《紅太陽》獲美國列文森年度特別榮譽獎。可惜高華教授無法親自領取,他於2011年死於肝癌,終年57歲。

高華《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中文大學出版社2000年初版,其後重印數十次。被視為中共黨史權威史料。

被消失的大學問家們  

章伯鈞、羅隆基、儲安平、浦熙修及史良都是三、四十年代才高八斗的大知識份子,在「大鳴大放」後被消失,他們的文章、言論、學問都無法傳承。章白鈞女兒章詒和15歲遇上反右運動,一家人生活在地獄裡。文革50年後她才開始動筆,記下往事片段回憶。章詒和在自序中說:「我這輩子沒有意義和價值,經歷了天堂、地獄、人間三部曲,充其量不過是一場孤單的人生。我拿起筆,也是在為自己尋找繼續生存的理由和力量,拯救我即將枯萎的心。」閱讀《最後的貴族》,李怡感慨萬千:「 拿著這本書,我幾乎整夜沒有睡,書中文字給我的壓迫感幾乎使我喘不過氣來。…多少傑出知識分子經過反右運動,整個一生都被糟塌了。」

《往事並不如煙》即《最後的貴族》,分別授權台灣時報及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

《最後的貴族》或《往事並不如煙》是章詒和第一本書,此後她持續書寫,如今被禁止出境,仍舊沒有沉默。

滄海遺珠  被遺忘的一段香港歷史

在歷史被遺忘的國度沒有國籍之別,有重要香港歷史靠居港外籍人士鍥而不捨補遺。

嚴穆生(Geoffrey Charles Emerson)是居港40年美國人,退休前是聖保羅書院副校長。

李怡推介他的書《赤柱日治拘留營 – 鐵絲網內的三年零八個月(1942-1945)》,(英文版HONG KONG INTERNMENT, 1942-1945,Life in the Japanese Civilian Camp at Stanley),是〈被遺忘的一段香港歷史〉。李怡形容:「他於上世紀七十年代開始對赤柱日治拘留營作研究,訪問了23名前拘留人士,參閱大量官方文件、日治時期一份英文報章、許多已出版及未曾出版的回憶錄和當事人的日記,寫成一本極具歷史價值和生動可讀的書。還原了日治時期被拘留在赤柱拘留營的三千多名非華裔平民的故事,一段幾乎從來未有人提起的被遺忘的歷史。」

HONG KONG INTERNMENT, 1942-1945,Life in the Japanese Civilian Camp at Stanley ,中譯《赤柱日治拘留營 – 鐵絲網內的三年零八個月(1942-1945)》,還原一段被遺忘的香港歷史。

對抗荒謬 因反抗得自由

李怡常常提及卡繆的《反抗者》,指良心與反抗是社會最缺乏,被複雜體制綁架的人道價值與思辯。李怡認為「反抗者」不是因為自由所以要反抗,而是透過反抗,才能帶來真正的自由。「如果你不想依附、不想做奴隸的話,你便要獨立思考、獨立判斷。獨立並非等如我自己可以自給自足,而是一種意志;就算自己不可以搞掂自己,都應有這個意志。所以independent的反義詞是dependent。反對專權政治就要排除依附,要對獨立人格有追求。」 (《消失的檔案》訪問李怡,2014年5月12日。)

李怡認為人們要對荒謬世界有感,像「反抗者」透過反抗才能帶來真正的自由。(圖:《消失的檔案》2014年5月29日於香港電台)

李怡多次談及存在主義人生觀。他引用希臘神話薛西佛斯(Sisyphus)天天推巨石上山頂的故事作比喻,形容薛西佛斯天天推巨石上山,吃力又無果,巨石還是周而復始地滾下來。他在寫作在讀書節目都多次提及,當我們對荒謬生活無感,任其宰割,不去反抗的話,就是「靜靜地、荒謬地享受著痛苦,使荒謬更加荒謬。」

《一分鐘閱讀》彷如作者鏡像

從2003年至2021年的18年裡,李怡工作重心幾經轉移。2003年五十萬人反23條大遊行以後,他回港定居。2005年接受黎智英邀請在《蘋果日報》主編論壇版。黎智英向他保證編務自主,高層不會插手。李怡回憶當年的決定:「他非常重視這個工作,要把論壇版辦成言論自由的陣地。不會壓制政治思想不同的意見,會讓讀者去評斷。」那一年,李怡69歲,他說是個人編輯事業另一重要時期的開始。「也就在那時,民主派開始分裂,中共向香港大學侵凌,我編論壇受到的挑戰並不少於主編《七十》、《九十》的時期。」(《失敗者回憶錄》(下)〈另一人生階段的開始〉頁717。)

從2005至2014年,李怡編了九年論壇版,期間寫過《蘋論》及「小評」。2016年開始寫「世道人生」直至2021年三月底。工作日程忙碌,重大議題需要消化,社會脈搏需要掌握,無論多忙,李怡還是堅持做讀書節目,視之為與聽眾溝通的橋樑。他說:「一本雜誌的面相就是總編輯的樣子」,《一分鐘閱讀》選書也反映主持修為,是李怡的鏡像。

李怡深信讀好書明辨是非 《一分鐘閱讀》陪伴聽眾成長

李怡於2022年10月5日辭世,他的臉書專頁及各個新聞平台數以萬計粉絲留言道別。令人意外的是《一分鐘閱讀》聽眾留言數量繁多,可能比評論文章的讀者更多。他們感謝「這一把聲音」陪伴了18年,充滿不捨!

《傾聽內心深處的吶喊》呼喚靈魂為理想敢於邁步

2015年香港書展,李怡出版《傾聽內心深處的吶喊》,文章來自2014-2015非政論文章,部分是閱讀中擷取的智慧,曾經在《一分鐘閱讀》播出。這本散文集分〈我〉、〈人生〉、〈香港〉及〈智慧〉四部份。

《傾聽內心深處的吶喊》(代序):「甚麼是我們內心的吶喊?它或許是我們少年時的夢想,比如想在全球辦免費教育事業,想做沒有錢卻要走遍世界的背包客⋯⋯;它更多的時候是在利害權衡下對自己固有價值觀的堅持,那時我們會聽到內心的吶喊,也看到恐懼的威脅,你咬一咬牙就撐下去,鬆一鬆手就隨波逐流。

1981年李怡被左派陣營掃地出門,被迫獨自經營《九十年代》,再沒有發行及印刷等後盾。從零開始要有破釜沈舟般的勇氣,若沒有傾聽內心深處的吶喊,後來的路會完全不一樣,「我一生對一些事的無憾,是因為那時我傾聽自己內心深處的吶喊,並不顧後果去追隨。如果仍然有憾,是我偶爾會因恐懼而放鬆了心中的堅持。」

2015年7月《傾聽內心深處的吶喊》,由廣宇出版社出版。

《傾聽》給我勇氣作出重大決定

2015年7月《傾聽》出版,我在《一分鐘閱讀》先聽到書內〈犀牛〉、〈第六病院〉陳寅恪〈獨立的精神〉〈自由的秘密是勇氣〉等小故事,後來再在書內讀到更多好文章。當時六七暴動紀錄片《消失的檔案》正處於十字路口,我們從2012年開始採訪的初稿剪接接近完成,卻因為發現新證據而面臨推倒重來的重大抉擇。

《傾聽》收藏的文章充滿省思與勇氣。其中陳寅恪〈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鼓勵我作出重要抉擇。
李怡將2014年末至2016年初的政論結集,以陳寅恪〈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之宣示作題,可見其重視程度。升出版 2016年12月。

新發現的前左派高層吳荻舟〈六七筆記〉披露了與左派傳統論述不符的事實,特別是揭露了港共極左行為,例如時任華潤總經理丁克堅從大陸訂購700打斬蔗刀運往香港,準備派給遊行人士上街使用,被吳荻舟及時制止。試想8400把大刀若順利運抵香港,天天想著為毛主席犧牲的工人、學生將如何大開殺戒?血腥場面難以估計。另,吳荻舟的史料還破解了港共的多種謊言,例如522花園道事件,港澳工委誇大死傷以「迫中央上馬」,被周恩來嚴詞責備。

《消失的檔案》製作一直欠缺資金,舉步維艱。若推倒重來動輒要兩年,為此幾度猶豫。恰恰讀到李怡寫陳寅恪〈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國學大師在重大變動中一直堅持信念不動搖。李怡又引述古希臘思想家Thucydides:「幸福的秘密是自由,自由的秘密是勇氣。」

最後,我們決定推倒重來,用吳荻舟〈六七筆記〉貫穿全片。可見讀書節目能產生積極作用,鼓舞人心!

電台錄音路途遙遠  愛書之情支撐18年

李怡喜愛閱讀,家中書籍堆積如山。他跟香港電台的合作始於八十年代,不過交情再深包攬節目還是很費神。李怡家住北角,每隔兩周,他會獨自搭乘地鐵從北角,轉車往九龍塘站,再轉乘專線小巴上廣播道30號香港電台錄音室。每趟來回要花三小時,期間還要多次上下樓梯。從67 歲走到 85 歲很難不說累。有次忍不住問李生如何兼顧?他說:有時太累會「寫下、瞓下」。

李怡隔兩周就往香港電台錄音,舟車勞頓,路遠仍然堅持。(2014年5月29日《消失的檔案》採訪圖片)

他提及有一年港台書奬找他頒獎,主持問:「你在香港推廣閱讀這麼多年,你認為香港的閱讀風氣是否有改進?」

李怡的答案令主辦方很失望,「歷來我曾經主張推動的,社會總是向相反的方向走。無論推民主是這樣、推閱讀都是這樣。都不會向著我推動的方向走,而是向著我相反的方向走。這樣說來好像對人生有些悲觀,但也有積極意義,若他不是向著你相反方向,你推動來做甚麼?若大家順著潮流走,又何需你?」 (《消失的檔案》訪問李怡,2014年5月12日。)

18年,累積共4989個聲音檔案,李怡的堅持令人欽佩。可是查看港台《一分鐘閱讀》網頁,如今連始創者李怡的圖片、文字及聲帶統統剷除,好像這一把聲音從來沒有存在過,真是令人氣忿!

真理往往敵不過強權  但強權無法替代真理

李怡孜孜不倦地推動讀者看書,實因多讀書、讀好書方能啟迪民智。民智開,方能獨立思考明辨是非。觀乎李怡一生,其得益於讀書也十分明顯。如今,他畢生推廣讀書的心血卻遭權貴摧毀。無他,暴政最害怕的,正是具有民智、能夠明辨是非的人民。當局戕害人心莫此為甚!然而,誠如他女兒小蕾說:「他們抹去了我父親近20年的工作成果,卻抹不去他在聽眾記憶中的位置。家父用心締造的事業,卻遭無情剷除的厄運。但他不會被遺忘。他的遺產永存-在記憶中、在尊嚴中、在人們默默地拒絕遺忘中!」

李怡紀念網站連結上《一分鐘閱讀》網頁,小蓓編版時加上父親一句:「我是一個不求上進的讀書人」。如今網頁內容從缺,李怡耕耘了18年的內容已經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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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堯如回憶錄之六 -「反英抗暴」的「菠蘿戰」

(編按:「反英抗暴」徹底失敗,港共對濫殺無辜至今毫無反省。楊光2001年獲頒大紫荊勳章後,土共更推諉清華街小姐弟及林彬之死與他們無關。又巧言令色,將「先暴後鎮」,即先暴動後被鎮壓,說成是「先鎮後暴」,即先鎮壓後暴動。這些歪理不停在群眾中散播,就是他們對歷史的交代,彷彿謊言說100遍就變成真理。

《金堯如回憶錄》之六談及第一枚炸彈早於1967年6月10日被擺放於北角電車站,只是僥倖沒有爆炸。當年金堯如是《文匯報》總編輯,他在港澳工委指揮部聽到這枚炸彈放置於北角電車站路軌上,大為震驚。他提出質疑時被嘲笑為「不敢鬥爭,不敢勝利」的右傾機會主義者。這名急於求功的人士來自廣東省公安廳,調任華潤公司總經理,他罔顧性命行為,聽者還起哄鼓掌,可見「革命」及「鬥爭」如何草菅人命)

第一枚炸彈幸未爆炸

第一個升級就是發動所謂「菠蘿戰」,即發動群眾製造炸彈,破壞整個社會安定。用當時他們的話來說,可以達到所謂「震撼港英統治」的目的,同時取得所謂「威懾香港右派」的作用。

事情是這樣的:大概六月十號左右,黨內「反英抗暴」的總指揮部開會,一位負責灣仔、北角和筲箕灣地區「反英抗暴」鬥爭的×××同志,他原是多年前從廣東省公安廳調下來在某某貿易公司擔任經理的領導幹部,首先起立報告他發動「菠蘿戰」第一砲的結果。他說,今天清早已製成第一批炸彈,也進行了第一砲試驗,但很可惜讓無知的掃街阿嫂把我們的試驗炸彈掃走了,而當時恰恰沒有爆炸。

「今天凌晨二時,我令人將紙包的小小炸彈放在北角電車站駛出英皇道的電車軌道上。只要四點鐘第一輛電車出來,便會立即爆炸,試驗便告成功,以後就可以在香港大擺「菠蘿陣」,叫港英防暴隊疲於奔命,又寸步難行,叫那些白皮豬(指英國人警官)、黃皮狗(指香港警察)嚐嚐我們鐵「菠蘿」的好滋味。一可以動搖港英統治;二可以威懾香港右派;三可以鼓舞群眾進一步擴大鬥爭。我選定今天凌晨試爆,原來準備向總部報告初步完成上級指示的任務。」


座下有不少人向他的講話和鬥志鼓掌,隨即也有失望的嘆氣,有議論紛紛的。

犧牲工人 以正武鬥大方向

我聽了十分驚愕,甚麼?放炸彈了?放在商業市區?放在電車軌道上?那想炸掉甚麼,炸死甚麼人呢?

我於是正式站起來發言,提出了這些問題。我說:「我們大家想一想,北角車站第一輛電車開來,搭車的是甚麼人呢?是上早班的工人!是到船塢、碼頭、工地、工廠上早班的工人!你們怎能把炸彈放在第一輛電車出來的軌道上,你們想炸死甚麼人?炸死我們的工人,勞動人民!即使不全炸死,翻了車,將傷殘多少人?即使是空車出站,司機也是我們的工人。工人階級是我們黨的基本群眾,我們的鬥爭怎麼能殺害自己人?將來大擺「菠蘿陣」,會殺害多少我們的香港同胞?這個問題值得我們再考慮、再研究,要不要打「菠蘿戰」?

我講完這段話,座上大多數悚然聆聽,但有三、四位卻笑將起來。我的一位以前很接近的老朋友唐澤霖兄笑道:「哈,我們的老金,人道主義的思想又來了。對敵鬥爭能像數雞蛋那樣嗎?自己能不死一個人嗎?」另一位,我現在記不起他的尊姓大名的同志說:「對敵鬥爭只能掌握好大方向,只能考慮到是否能給敵人以最沉重的撞擊,怎能首先考慮會不會傷害自己人的問題?」

到此,我還想講話。會議主持人站起來說,擺「菠蘿陣」,發動武鬥,工委領導(指香港新華社的社長們)已經作了決定。不能再在這個指揮部會上討論了。如此一說,我只好不說話了。會議進入討論。但所討論的其實還是今後如何用武鬥來開展「反英抗暴」。這個會議以後,鬥爭果然進一步升級了,進一步擴大了。

原刊於《當代月刊》1993年11 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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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堯如回憶錄之五 – 四人幫批准反英抗暴—–「聯合指揮部」領導鬥港英行動

金堯如://「反英抗暴」不僅突出了一個「鬥」字,而且強調了「武鬥」。以真槍真刀對待香港社會和香港同胞是一個多麼嚴重的危險。

1967年5月20日至21日之間,香港發生了四件大事,引起了香港長時期的大動亂和大分化。…這四件大事,前兩件發生在花園道港督府前。後兩件大事發生於港督府。——文匯報——新華社之間。我說的四件大事如下:

1 「大暴亂」和「大鎮壓」
2  港英求和 橫遭拒絕
3  北京成立「聯合指揮部」
4  突出一個「鬥」字

在「中共文革領導小組」管領下,在北京「聯合指揮部」指揮下的香港新華社梁威林和祁烽完全走上了左傾盲動主義、城市武裝鬥爭的錯誤道路。// 原刊於《當代》月刊1993年10月15日

原刊於《當代》月刊199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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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堯如回憶錄之四  新華社拒絕同港英和談 —- 反英抗暴走上了盲人瞎馬之路

金堯如://革命沖昏了頭腦,梁威林、祁烽放棄了和港英政府溝通的重要時機。

5月20日,《華僑日報》主筆李志文突然駕臨文匯報⋯⋯李子誦社長及金堯如參與會見。李志文一臉緊張神色,甫坐定,便開門見山說道:港府開了緊急會議,決定與你們左派和平談判,解決有關衝突的一切問題,做好善後工作。

港府計劃成立一個談判會議,請下列人士出席:港府祁達、滙豐銀行總經理桑達斯、《華僑日報》社長岑維休、《文匯報》金堯如、澳門何賢。」

不過新華社社長梁威林、副社長祁烽、宣傳部長黃光宇都想搞一場「反帝反殖」的港式無產階級大革命,更易港澳工委名義電告中央外辦革命領導小組轉呈「中央文革領導小組」,表達了革命決心。進一步發動群眾香港英全面出擊,積極準備城市武裝鬥爭迎擊港英殖民統治者的暴力鎮壓。

金堯如說這之後就鬥下去了,「越鬥越大越升級。遊行、示威、罷課、罷工、罷市、放炸彈、運槍枝……,什麼都出齊,鬥到香港昏天黑地,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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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光於「反英抗暴」的領導角色】20250517

1967年5月17日,即58年前的今天,楊光帶領「#港九各界同胞反對港英迫害鬥爭委員會」(簡稱「#各界鬥委會」)17名代表前往港督府向港督戴麟趾遞交「抗議信」,由副官代為接收。楊光前一天在工聯會被各界代表推舉為鬥委會主任,在殖民地政府心臟地帶,他帶頭對港督副官質問,再帶領17名鬥委會常委揮舞毛語錄,高呼:「堅決把反對港英迫害港九同胞的鬥爭進行到底!」《文匯報》1967年5月18日。

上圖背向鏡頭的是楊光。這圖片在左派圈子廣傳,不但確立楊光的地位,更觸發團體輪流操上港督府示威。下圖為楊光在工聯會鬥爭大會上發言。

從5月18日開始每天數以千計。港共耐不住文革火焰蔓延,傾巢而出。

「帝國主義如此欺負我們,這是需要認真對付的。」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看起來,反動派的樣子是可怕的,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力量。從長遠觀點看問題,真正強大的力量不是屬於反動派,而是屬於人民。」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收隊前,這群代表再高呼「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1967年5月18日《大公報》。
1967年5月18日《大公報》1967年5月18日。

5月16日,左派各條戰線代表共100多人在工人俱樂部召開會議,「港九各界同胞響應港九各業工人反對港英迫害鬥爭委員會的號召,即席組成港九各界同胞反對港英迫害委員會」,委員共102人,他們推舉楊光為鬥委會主任。常委共17人於5月23日公告。名單如下:

主任委員:

楊光 (港九工聯會理事長)

副主任委員:

費彝民 (大公報社長)

謝鴻惠 (德信行有限公司經理、中華總商會會董)

黃建立 (漢華中學校長)

王寬誠 (中華總商會副會長)

常委:

胡九 (香港洋務工會副主席)

黃燕芳 (港九紡織染業職工總會主席)

伍宜 (香港中華煤氣公司華員職工會主席)

劉謙 (摩托車業職工總會九巴分會主席)

郭添海 (摩托車業職工總會主席)

鄧全 (太古船塢華員職工會主席)

黃富榮 (香島中學學生)

潘德聲 (新華社香港分社副總編輯)

廖一原 (新聯影業公司經理)

任意之 (鳳凰影業公司導演)

陳紘 (中國銀行香港分行副經理)

湯秉達 (中華總商會司庫)

各界鬥委會成立,楊光被推舉為主任。

這階段中央的士罷工、青州英坭廠工潮已成過去。港澳工委動員民眾往新蒲崗支持膠花廠工友,對峙像藥引被炸開,左派暴徒在東頭村燒巴士,一天三次燒公務員宿舍,向紀律部隊擲玻璃瓶及石頭。這些玻璃瓶源源不絕有人送往民眾聚集之處,完了可以往裕華國貨取糧油乾糧。其後騷亂蔓延至東九龍及港島區,兩區先後宵禁。

楊光任鬥委會主任後,以他名義作出的動員未停止過。

1967年6月11日 楊光在《大公報》講抗暴形勢。

6月11日,楊光於《大公報》講抗暴形勢,他號召「工人工商界學生小販農民等相繼上陣 到處是戰場使抗暴鬥爭趨向大好形勢」。6月底四天罷工罷市無法動搖港英政府管治,工聯會各個屬會受指示紛紛製作炸彈。7月12日首枚炸彈投向大埔鄉事委員會後,香港變成 <恐怖世界 人人自危>《明報》社評1967年7月13日。

《明報》社評1967年7月13日<恐怖世界 人人自危>

8月21日清華街小姐弟被炸彈炸死,8月24日商台播音員林彬被燒死,香港市民極其忿怒,紛紛要求殖民地政府平息暴亂,議員重提死刑。楊光則躲藏於中國銀行地牢,繼續遙距發指令。楊光被視為主張武鬥之主事人,他的政策第二階段執行人為助手張烈(工聯會秘書)是鬥委之一。張烈於10月13日被捕,隨即扣押並送往摩星嶺集中營。

1967年10月13日全港有160枚炸彈,港島8名警察受傷,一名警察殉職,三名軍火專家工作時受傷。各處炸彈導致死傷最高紀錄,10月14日這天《明報》頭條是張烈被捕,二條才是全港160枚炸彈,可見楊光助手張烈的份量。

張烈於五月騷動前是工人俱樂部負責人,騷亂開始後,張烈將該處用作九龍區行動指揮部,他是楊光武鬥政策第二階層執行人。8月軍警聯合搜查工人俱樂部並搜獲重要文件:「據傳大部份之行動費用開支,均由張烈經手收支。從其他文字中顯示張烈為港共武鬥行動派之『第二舵手』。…依照緊急法例,將之扣押在集中營裡。張烈在300多名鬥委名單排行44。」《明報》1967年10月14日。

楊光在六七暴動該承擔什麼責任,爭論至今58年未有平息過。2001年,楊光獲頒大紫荊勳章令輿論嘩然。10月31日立法會召開特別會議辯論楊光授勳,有議員要求引用《立法會(權力及特權)條例》,查核楊光提名是否由行政長官董建華決定或來自更高層指示。議員們舌劍唇槍,為楊光功過激烈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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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記者Viktoriia Roshchyna之死】

烏克蘭記者Viktoriia Roshchyna(Вікторія Володимирівна Рощина)2023 年 8 月在俄羅斯佔領區進行採訪時失蹤。半年多後,俄羅斯國防部證實她被囚禁。她於2024年 9 月 19 日在囚期間死亡(1996年10月6日 – 2024年9月19日),烏克蘭戰俘待遇協調總部於10月10日確認 Roshchyna身亡,終年27歲。

2024年10月11日,Viktoriia Roshchyna的同業們200百多人聚集在基輔獨立廣場悼念。他們手持她的照片緬懷她。

Roshchyna是 2022 年 2 月 24 日俄羅斯入侵以來第 13 位因工作而喪生的烏克蘭記者之一,也是唯一一位冒著巨大風險穿越前線,試圖突破俄羅斯實施資訊封鎖的烏克蘭記者。她的遺體在交還時被發現幾個內臟器官失去,身上滿是傷痕。

Roshchyna曾供職於《烏克蘭真理報》,後來自由身(Freelancer)採訪,文章散見於烏克蘭公共廣播電台及 Radio Free Europe(自由歐洲電台)。她四次進入俄羅斯佔領區,2023年8月前往Zaporizhzhia (札波羅熱)調查非正式拘留中心對平民的酷刑,在核電廠附近失聯。當時Roshchyna 逐步掌握對拘留和酷刑負責的俄羅斯佔領者名單,包括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特工。

Roshchyna之前曾經撰寫情報人員和僱傭兵為俄羅斯戰爭提供協助,又發表多篇揭露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的文章。該集團是一支殘暴的準軍事武裝組織,由俄羅斯總統普丁的盟友領導,曾支持克里姆林宮在敘利亞、非洲和烏克蘭的行動。在文章中她還點名了幾名據稱對佔領區數千名兒童綁架事件負責的俄羅斯官員,記錄了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參與任意拘留和折磨Zaporizhzhia核電站工人的行為。

Roshchyna曾供職於《烏克蘭真理報》,後來自由身(Freelancer)採訪。

為尋找真相而殉職的記者觸發13家新聞機構共45名記者聯手,重整Viktoriia Roshchyna走過的路。Zaporizhzhia(札波羅熱)橫跨烏克蘭領土27,183平方公里,從Azov Sea到 Dnieper river。自從2022年,其中三分之二已被俄羅斯軍隊非法吞併。如今被佔領的Zaporizhzhia 被籠罩在前線的濃霧籠罩之下,幾乎沒有任何資訊能夠洩漏。該區域已成為資訊黑洞。

國際記者聯盟估計有16,000 至 20,000 名平民被關進俄羅斯龐大的非正式拘留中心和監獄系統,分佈於29處被佔領土地及俄羅斯境內180多個設施中。大多數被拘留者未經指控而被拘留,他們包括援助人員、記者、企業老闆、當地政治人物、教會領袖以及任何涉嫌抵抗入侵的人。然而在所有圍繞和平談判的討論中,他們很少被提及。Roshchyna認為這個主題沒有被充份報道,是她這次任務的重點。記者聯盟協力採訪50多名從這些設施釋放的平民及他們的家人,俄羅斯及被佔領區合法消息來源,還有因目睹慘劇而辭職的監獄官員。記者透過他們的見證及衛星圖片等重組案情。

《烏克蘭真理報》的編輯Sevgil Musaieva說:「Roshchyna將報導視為一項使命。她是烏克蘭與那些地區之間的橋樑,為當地居民提供了關於當地生活的重要信息。她失踪後,就再也沒有關於那裡發生的事情的報導了。」

Musaieva曾經否決Roshchyna的採訪提案,甚至終至跟她的工作合約。但這些都無法阻止Roshchyna前往Zaporizhzhia核電站進行採訪的決心。對Roshchyna來說,新聞工作是她生活的全部。早於青少年階段入行,又經常報導烏克蘭最重要的議題和事件。曾經在Hromadske共事至2022年的戰爭罪行調查組組長Yevheniia Motorevska說:「她的所有話題都與戰爭、有組織犯罪或對活動人士的起訴有關。她認為記者必須只寫他們親眼目睹的事情。對她來說,與生活在佔領區、生活在戰區的人們直接溝通非常重要。」

當俄羅斯發動全面戰爭時,Roshchyna正在Shchastia 的 Luhansk Oblast報導,該州是當時最早被佔領的城市之一。後來,她為多家烏克蘭媒體報導俄羅斯全面入侵,有時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前往俄羅斯佔領區。

2022 年 3 月,Roshchyna在離開被佔領的Berdiansk前往被佔領的Mariupol時被俄羅斯聯邦安全局 (FSB) 官員拘留了 10 天。獲釋後,她在《#Hromadske》的專欄中寫道,儘管受到俄羅斯人的威脅,但她「並不感到害怕」。她寫道:「由於不確定性和浪費的時間以及無法工作,我感到絕望。」

雖然經歷過危險,但是Roshchyna在報導真相與個人安危之間,她還是選擇前者。

Roshchyna遺體被標記為「#身份不明的男性」。法醫檢查後認定是女性,DNA% 鑑定 99.999吻合Roshchyna的身份。她的屍體曾經在俄羅斯進行屍檢,還有擦傷、瘀傷、刀傷、肋骨斷裂,腳上有電擊燒傷的痕跡。

2025年2月Roshchyna遺體被送回烏克蘭,冷藏卡車排成一排運送著俄羅斯移交的 757 名烏克蘭傷亡者的遺體。所有男性遺體的被標示都很清晰,唯獨Roshchyna遺體被標記為「#身份不明的男性」。法醫檢查後認定是女性,DNA% 鑑定 99.999吻合Roshchyna的身份。她的屍體曾經在俄羅斯進行屍檢,還有擦傷、瘀傷、刀傷、肋骨斷裂,腳上有電擊燒傷的痕跡。Roshchyna留長髮,髮梢染成金色,如今她的頭髮被剃了。更可怕是死者大腦、雙眼和部分氣管缺失,法醫解讀為掩蓋被勒死或窒息的死因。頸部瘀傷可能是由於舌骨骨折,一般由人為勒頸造成。屍體上標籤寫着俄文縮寫「СПАС」,代表心臟動脈系統性損傷,可能是俄羅斯病理學家確定的官方死因。又由於屍體被雪藏多月,進一步掩蓋了死因。

烏克蘭當局宣佈會以謀殺及戰爭罪方向調查事件。

據烏克蘭官員、聯合國和人權活動人士稱,Roshchyna有八個月被關押在俄羅斯南部的塔甘羅格( Taganrog)SIZO-2 監獄。根據法庭記錄和監獄採購文件,以及對烏克蘭調查人員、俄羅斯律師、歐洲情報官員和九名前塔甘羅格囚犯的採訪,在戰爭的大部分時間裡,塔甘羅格拘留中心一直是系統性身體和心理虐待的場所。

聯合國酷刑問題特別報告員Alice Edwards表示:「我記錄了嚴重的酷刑案件,包括模擬處決、各種毆打、電擊耳朵、生殖器和身體其他部位、水刑,以及威脅、實際強姦和性暴力。 我將這些稱為俄羅斯戰爭政策的一部分。這是有組織的,系統性的。」

被關在塔甘羅格的戰俘Yevgeny Markevich聽到Roshchyna在牢房裡與警衛對話。「她當面對獄警說,『你們是佔領者,你們闖入我們的國家,你們正在屠殺我們的人民…我永遠不會與你們合作!』」Markevich很震驚:「她可能因為自己是女人才這樣說。如果我說了那樣的話,他們肯定會當場殺了我。」

Yevgeny Markevich指出任何烏克蘭愛國主義的表現都會招致辱罵,包括說烏克蘭語、有支持烏克蘭的刺青或拒絕承認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他記得自己聽過毆打的場景,當時囚犯們被毆打得非常激烈,甚至「準備將自己的國籍改為俄羅斯」。有前囚犯稱,俄羅斯獄警在每日牢房檢查中以及在指定用於審訊和酷刑的房間裡實施虐待。

Victoria Roshchyna 被關在一個10×16 呎的空間裡,和另外 2-4人每天受到虐待。
有囚犯不接受指令的會被加刑,被縛在這些刑具上毒打
房間裡有一個浴缸,Shylyk記得俄羅斯警衛將她按在水下,直到她失去意識。她被警棍的刺痛聲吵醒。她說警衛打斷了她的四根肋骨。

另一名37 歲的前戰俘Mykhailo Chaplya 曾經在塔甘羅格( Taganrog)SIZO-2監獄被關押兩年,他目睹獄警如何將囚犯折磨到極限。反抗的被拘留者遭受額外的虐待,包括被吊在橫桿上毆打。倖存者Taraniuk指出,審訊由一群蒙面俄羅斯警察進行,他們使用手銬、電擊槍和警棍逼供。《華盛頓郵報》依賴六名倖存者重組監獄內部設施,刑具及狹窄的囚室。(見附圖)

有前囚犯表示強迫裸體、性羞辱和強暴威脅也是審訊經驗的一部分。一名平民婦女描述她被坐在凳子上,周圍有大約 20 名俄羅斯審訊人員和警衛,而一名赤身裸體、被捆綁的男囚犯被迫「靠在她身上」。她說,旁觀者毆打並嘲笑她們倆。

30 歲的前海軍陸戰隊員Julian Pylypei回憶說,他無意中聽到俄羅斯獄警討論「一名在審訊中死亡的人」。前戰浮 Mykhailo Chaplya說,他有時會聽到俄羅斯警衛拖著屍體沿著走廊走,屍體在石頭地板上發出拍打的聲音。Taraniuk說「有些人無法接受,就在牢房的鐵欄上上吊自殺了。」

一名30歲前海軍Julian Pylypei 聽到屍體被拖行的聲音,有些囚友選擇上吊自殺。

2024 年 4 月,在近八個月杳無音信之後,Roshchyna父親Volodymyr收到消息他的女兒被關押在塔甘羅格(Taganrog)。不久之後,根據烏克蘭議會人權事務專員Dmytro Lubinets 發表聲明,俄羅斯當局和紅十字國際委員會證實Roshchyna已被拘留。

10 月 10 日,Volodymyr Roshchyn收到俄羅斯當局的一封信,信中說他的女兒已經死亡。這位父親拒絕接受這消息。他向俄羅斯當局發信,要求調查她的下落和所受待遇,他的請求被拒絕。他要求額外的DNA測試以確認屍體身份。

12 月,保護記者委員會收到塔甘羅格監獄負責人Alexander Shtoda 的信,信中稱沒有記錄顯示Roshchyna被關押在 SIZO-2。Volodymyr Roshchyn今年一月份收到了來自Shtoda的第二封信,信中稱「Roshchyna現在和過去都沒有出現在 SIZO-2 的記錄中」。

記者們要求監獄長回應,Shtoda拒絕評論。

Roshchyna 在《烏克蘭真理報》一位拍檔Nataliya Gumenyuk說:「她冒險不是因為勇敢或期望獲得認可,而是她相信這是她的職責。」同事們說沒有了Roshchyna,有關俄羅斯在被佔領土上所作所為的第一手報道就大大減少了。

2024年10月11日,Viktoriia Roshchyna的同業們200百多人聚集在基輔獨立廣場悼念。他們手持她的照片緬懷她。有行家說:「Roshchyna是那種不會等待編輯派遣任務的記者,一旦有事發生就會趕到現場。無論是抗議、衝突還是犯罪現場,她都勇於接受艱鉅挑戰。」

烏克蘭記者Viktoriia Roshchyna無權無勢,採訪資源匱乏。她的不懈努力燃亮了同路人。

Roshchyna 2022 年 10 月獲得國際婦女媒體基金會頒發的「新聞勇氣獎」,為了專注採訪她沒有出席位於洛杉磯的領獎禮。接受訪問時她表示:「自 從2 月 22 日以來,每個烏克蘭人的生活都發生了變化。…幾乎每個公民都成為了士兵,包括記者。我們始終忠於使命,傳達真相。」

2025年無國界記者統計剛出台,烏克蘭在180個國家中排行62。RSF評語指俄羅斯發動大規模入侵嚴重威脅媒體生存,在三年多的資訊戰中,烏克蘭始終站在抵抗克里姆林宮宣傳系統擴張的前線。

世界新聞自由日,我們當記住烏克蘭記者的Viktoriia Roshchyna的堅持,她作出了最高規格的示範。來自13個新聞機構,45名記者的集體報導,已經將部份佔領區戰時罪行記錄下來了。期待有一天涉事者在軍事法庭負上刑責。

今年,香港在全球新聞自由排名140位,首次進入紅色區域,跟排名178位的中國屬同一組別。猶記得三年前的今天,香港大學新聞系系主任Keith B. Richburg在新聞自由日向學生們發信,不是談新聞自由之重要,反而告誡同學們「要學懂做人,學會規避風險」。這位系主任還兼任香港外國記者會(FCC)主席,又因為《立場新聞》取得9個獎項,擔憂對FCC風險太大而取消頒發人權新聞獎。

烏克蘭記者Viktoriia Roshchyna無權無勢,採訪資源匱乏。她的不懈努力燃亮了同路人。《蘋果日報》、《立場新聞》及《眾新聞》倒下以後,部份記者建立了《法庭線》、《庭刊》、《集誌社》、《ReNews》、《大城誌》等小型媒體,繼續優質報導。期望支持新聞自由的朋友們不要忘記訂閱,支持他們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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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導來源:The kyiv Independent,United24 Media,Forbidden Stories,華盛頓郵報,The Guardian。無國界記者2025新聞自由調查報告。

延伸閱讀:

Russia’s ‘Ghost Detainees’: The Investigation That Cost Viktoriia Roshchyna Her Life 

https://forbiddenstories.org/russia-detainees-investigation-viktoriia-roshchyna/

What we know about Ukrainian journalist Viktoriia Roshchyna who died in Russian captivity

https://kyivindependent.com/brave-and-unstoppable-ukraine-mourns-journalist-viktoriia-roshchyna-who-died-in-russian-captivity/

‘Numerous signs of torture’: a Ukrainian journalist’s detention and death in Russian prison(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5/apr/29/viktoriia-roshchyna-ukrainian-journalist-death-russian-prison

She tried to expose Russia’s brutal detention system — and ended up dead  Washington Post

A consortium of international journalists continued the work of Viktoriia Roshchyna, who was investigating reports of torture and detention of Ukrainian civilians in occupied Ukraine.
https://wapo.st/4iEutis

子虛烏有的「後三篇」—-《失敗者回憶錄》責任編輯黃瑾瑜否認有「後三篇」

《失敗者回憶錄》責任編輯黃瑾瑜打破沉默,憶述李怡委託她編輯回憶錄的經過。

黃瑾瑜是李怡於《蘋果日報》前下屬,論壇版編輯,兩人合作無間。李怡2021年6月24日在《蘋果日報》撰寫最後一篇稿《怎能向一種精神道別?》,標題靈感亦來自瑾瑜。

2021年底,李怡邀請瑾瑜「幫手做」回憶錄,2022年5月更確定編務範圍,瑾瑜即擔起責任編輯一職。2022年9月26日,李怡於深切治療部向黃瑾瑜託付重任,請她無論如何要將回憶錄編好,臨終前李怡從來沒有提及「口述代筆」。李怡10月5日去世。黃瑾瑜又指李怡撰寫有關《蘋果日報》篇章時,曾經表明「我也就提前在這裏寫《失敗者回憶錄》的尾段」,就是回憶錄的最終章。

作為前《蘋果日報》編輯,兩人都為香港、為同事、為朋友蒙難而悲慟。悻存者的愧疚對離散港人及流亡者不陌生,瑾瑜確信李怡的回憶錄不可能以個人歡愉或揭露疾病及私隱作結。「在這個篇章前後安插語態格局都南轅北轍的內容,是侮辱。大家相信李怡是這水準? 」

//所謂後三篇是對李怡的侮辱

李怡自稱《失敗者》為著作命題,是為了點明他「回顧我一生的追求,卻是不斷的感受理想破滅、價值敗壞的悲哀」,所有篇章都是環繞他的論政生涯,以及他以觀察者身份紀錄的時代變遷,並非甚麼可歌可泣的個人情事。現在出版的《失敗者回憶錄》是李怡留下的完整篇章,他沒有為所謂最後三篇留下任何一個字,這是事實。為甚麼大家不相信眼前所見?卻相信一個在他離世後才被揭露的故事?

李怡走了,他不能再為我們指引或分析甚麼。李怡離開香港,不是由於他邦有吸引因素,而是此地不留人。大家竟會相信李怡撰寫這本一生中最重要的著作時、在香港及他的朋友蒙難時,會選擇記述他如何享受異地生活?如何發展黃昏戀?還公開自己的病況?各位有看李怡的文章嗎?他親筆記述最討厭談及病情。這是回憶錄,不是自傳。

李怡在撰寫有關《蘋果日報》篇章時,表明「我也就提前在這裡寫《失敗者回憶錄》的尾段」,這就是回憶錄的最終章。對所有關心香港的人來說,這都是沉重又沉痛、也是仍未落幕的章節;在這個篇章前後安插語態格局都南轅北轍的內容,是侮辱。大家相信李怡是這水準? ……

《失敗者回憶錄》以文字盛載風雲變幻的年代,是李怡想像未來而撰寫的過去,為香港及後世留下了珍貴資料。李怡應該被討論、被記載、被關注的,是他在這方面的成就以及這本著作的內容,而不是他晚年如何攜伴在台出席晚宴這等不顧個人私隱、而從未被李怡親自公開的事情。//

#李怡 #失敗者回憶錄 #臨終託付
#責任編輯黃瑾瑜 #子虛烏有後三篇
#蘋果日報 #論壇版編輯
#怎能向一種精神道別?
#邱近思 #口述代筆 #一個字都聽不到
#消失的檔案 

一場飯局.一篇序文.兩個香港魂

羅恩惠 / 2023年7月28日

袁天佑牧師離世前一週,我們還在互通信息。他的抗癌自述寫了差不多兩年,這次總結化療、放射治療、標靶藥物等方式均無效,寄往美國的基因排序配對藥物亦落空。看似治療無望,寫來卻是雲淡風輕。文末提及會停止治療兩個月,期待睡眠質素改善,調息後再上路。未幾卻被突如其來的「突發性腦出血」奪了性命,享年七十一歲。來去如風,對誰都措手不及。

李怡先生及袁天佑牧師在一年內先後離世,兩位熱愛香港、深耕細作的前輩走了,對港人是巨大損失。借此一角記下我主催的一場飯局,及後李怡替袁牧《走進時代的信仰2.0》一書寫序的緣由,以資惜別。

2017年8月12日,李怡及袁天佑首次會面。一個月後,袁牧請李怡為新書作序。

傳媒人與牧者的距離

雖然同在一個城市,彼此都為信念堅持了幾十年,但李怡與袁天佑並無交集。香港靡靡之音充斥著各個角落,假基督之名行惡的政客很多,神職人員亦不少。李怡曾經撰文狠批這惡俗風氣,難免對教會職能失望。

袁牧二〇一六年退下循道衞理聯合教會香港堂主任牧師崗位後,積極在臉書上分享講章,他形容:「穿上西裝不會變高層,返了教會不會變好人」,這兩句話被傳誦千里。袁天佑又記下光怪陸離:「過去幾年,香港出現一個怪現象,不少人士參政,高舉自己是基督徒。『是否當官,聽從上帝旨意』、『上帝叫我參選』、『天堂有我的位置,因為我做好事』、『建制派是上帝給予我的政治角色』。」

二〇一七年三月,六七暴動紀錄片《消失的檔案》開始在社區巡映,從中文大學博群電影節首映、崇基神學院及宗文社放映,我才有機會認識關心社會的教牧及機構,亦是這機緣認識袁天佑牧師,及時任崇基神學院院長、歷史學者邢福增教授。

從反國教運動、佔領中環及魚旦騷亂,教會對社會重大事件噤若寒蟬。直至反修例運動教牧團及信眾站在前線唱Sing Hallelujah,緩和示威者及警方對峙之張力,外界對基督徒才改觀。袁天佑服務的灣仔教會位於軒尼詩道東西區交通要衝,有「紅磚禮拜堂」之名,是重要地標。過往遊行從維園到灣仔,再下來就是中環,許多市民都會進入教會借用洗手間。猶記得教堂外的空地,常有團體在那裡派發飲用水,為市民打打氣。二〇一四年九月廿八日,警方施放八十七枚催淚彈後,成百上千示威人士湧入教堂地庫、活動室及洗手間。紅磚禮拜堂不純粹方便遊行人士,二〇〇九年教會對面的維景酒店因豬流感封閉,袁天佑亦借出教會讓警方設立臨時指揮中心。

二〇一九年反修例運動,遊行市民都要經過金鐘。著名建制教會向外公告,逢遊行日必將門戶關上,生怕市民內進惹來麻煩,紅磚禮拜堂卻總是開放。九月廿九日「全球反極權大遊行」,我在現場採訪。防暴、速龍及飛虎隊蜂擁而出大抓捕,下午在金鐘道一帶瘋狂發放催淚彈。記者根據錄影統計,每一分鐘約射出二十發催淚彈,拘捕了五十三人,其中「陣地社工」許麗明被控襲警,其餘五十二人被控參與暴動,都在這一分鐘內發生。當天吸入的催淚煙特別多,黃昏進了紅磚教堂沖洗眼睛,義務救護員眾多,特別感激教會雪中送炭,讓我們稍息。

2019年9月29日,香港堂外見黑衫青年就搜身並進行拘捕。
當天是主日,晚堂崇拜在沒有詩班下如常舉行。

一場飯局衍生出一篇序文

李怡一九七〇年一月創辦《七十年代》雜誌社,歷經廿八年,《九十年代》月刊於一九九八年五月劃上句號。一九九五年《蘋果日報》創刊,李怡開始寫專欄,曾任論壇版主編,撰寫社論、小評及「世道人生」專欄,直至報社被關閉,是華人地區最資深評論人之一。二〇一七年八月,我組織了一個飯局,讓李怡先生認識袁天佑牧師、梁永善牧師及邢福增教授,跟好朋友王永祥作陪。

一場三小時的飯局,李怡對敢言的基督教牧者及歷史學者多了認識。

袁牧事後憶述:「幾小時閒談,看見李先生的博學。但是他謙厚隨和,更重要是他對時代的銳見和關懷。」袁天佑在聖保羅書院接受基礎教育,一九七四年畢業於香港大學,除了宗教書籍,袁牧購入最多的,就是由李怡撰寫的時評及散文。成長於認祖關社的火紅年代,袁對時事的關注比許多教牧人員深刻。

邢福增教授是歷史學家,帶來了《從認同到重新認識中國》,李怡思想轉變的文章合集,索取簽名。李怡去年十月逝世後,邢教授在政大近代研究所圖書庫,找到一九五七年至一九六九年《文匯報》,李怡在左派陣營寫的文章,還有給女兒作的詩。

這場飯局令李怡對基督教牧者多了認識,一個月後袁天佑講章結集,邀請李怡賜序。當時距離李生重陽節回加拿大拜祭亡妻只有兩星期,臨行前還要為《一分鐘閱讀》錄音,日程很滿。李怡不願意隨便寫,一是不答應,若答允就要看完全書才寫。最後,李怡寫下《不一樣的心靈觸動》,談年輕時閱讀小說《復活》的體驗,談信仰,並鄭重推介袁天佑的《走進時代的信仰》。

2018年12月袁牧出版《無力的時代,有力的信仰》,筆者代送書。圖為趕稿中的李怡。

後來書出版了,袁牧再次聯絡李怡並親自送書。李生感念,這年代講究禮數的人很少了。李怡去年十月在台灣病逝,袁天佑以「強權永遠不會壓倒真理,黑暗從來沒有勝過光」懷念李怡先生。感慨失去一個真正愛國,愛香港及年輕人的長者。

李怡寫的書序,形容關心社會事務、備受尊敬的袁天佑牧師,深研基督教義,卻自稱「對信仰也只是尋道者,也是個罪人」。許多神職人員,都與社會政治議題保持距離,他們也許想突顯宗教的神聖地位。袁牧師卻以《聖經》教義、以基督徒愛心,關注幾乎所有香港的社會和政治議題,也不迴避教會、宗教領袖和教徒在政治污染下的取向。

兩位深受港人愛戴的前輩惺惺相惜,相濡以沫。李怡的最後歲月,從兩次心臟手術存活下來,拼盡最後一口氣留下《失敗者回憶錄》,要告訴港人及其下一代曾經美好的香港是甚麼樣子。袁天佑七月六日說要暫停治療,拖著病體卻沒有暫停講道。他們的靈魂不論走了多遠,都是不折不扣的香港魂。

2019年12月8日,筆者採訪期間路過紅磚禮拜堂,與袁天佑牧師留影。

2018年10月,《無力的時代,有力的信仰》出版,袁天佑寄語「生命會消失,檔案留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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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堯如回憶錄之三 「中央文革」領導「反英抗暴」

金堯如:

//在1967年的「反英抗暴」鬥爭中,香港新華社(即「中共港澳工委」)的指示是:輿論領先,發動群眾,組織起來,全面進攻。作為中共港澳工委新聞戰線的黨書記,我在那次文革式的極左盲動的「反英抗暴」鬥爭中當然站在第一線,對港英和對社會上,我的角色當然是「左先鋒」。……

是的,文匯報和我的社論對香港社會和香港同胞貽害很大。這是我一生為革命工作中對人民最大的負疚。不過,我也要說明一點:在黨內,我有不同意見,我曾冒「喪失立場」、「喪失黨性」的危險向港澳工委領導人梁威林和祁烽,以及那個黃光宇的宣傳部多次表達過不同意見,甚至在一些重大的鬥爭場合上發表反對意見。//

(原刊於當代月刊 1993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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